“少小離家(jia)老(lao)大(da)回,鄉(xiang)音(yin)無改鬢毛衰”。對高(gao)齡農民(min)工群體而言,年邁后(hou)如何落(luo)葉歸根是(shi)他(ta)們人生的下一(yi)個“路口”。打拼多年,歸鄉(xiang)后(hou)如何找尋精神家(jia)園(yuan)?記者近日在(zai)四川、浙江(jiang)、江(jiang)西等(deng)多地調研了解(jie)到,當地采取各(ge)種(zhong)措施幫扶(fu)中老(lao)年返鄉(xiang)農民(min)工融入(ru)當地社會。
然而,無(wu)論是留在城市里打拼(pin)的“堅(jian)守陣(zhen)營”,還(huan)是已經回到老家(jia)務農、打工的“返鄉陣(zhen)營”,為改革開放建設(she)做出巨大貢(gong)獻(xian)的高齡農民工大部分仍在工作一線,且一些人還(huan)存在沒(mei)有養(yang)老保險、難找工作或留下職業病等問(wen)題。
部分“留守”群體生活艱辛
目前(qian)(qian)有部(bu)分高(gao)(gao)齡農民(min)工仍然在異(yi)鄉城市“討生活”。記者走(zou)訪(fang)北京、杭州等地(di)多位(wei)高(gao)(gao)齡農民(min)工發現(xian),這一群體目前(qian)(qian)主要依靠打(da)零工維(wei)持生計,從事保潔(jie)、門(men)衛(wei)等職業,生活狀況不容(rong)樂觀。
“近幾年(nian)年(nian)輕人到勞(lao)務(wu)市(shi)場找工作(zuo)的(de)不多,大多是40歲以上的(de)。”杭州(zhou)杭海路(lu)勞(lao)動(dong)力市(shi)場職(zhi)介員董成(cheng)(cheng)宏說(shuo),目前市(shi)場內長期(qi)“滯留”一批(pi)高齡農民(min)(min)工,普遍沒(mei)技術、文化水平較低,只能零散打一些小工糊口。“數(shu)量大概(gai)幾十人,做(zuo)完又回到這(zhe)里。” 如今像北京(jing)市(shi)虎坊(fang)橋、杭州(zhou)市(shi)杭海路(lu)這(zhe)樣的(de)老(lao)牌勞(lao)務(wu)市(shi)場已成(cheng)(cheng)為高齡農民(min)(min)“集散地”。
61歲的(de)河(he)南人劉德全在北京豐臺(tai)一(yi)(yi)建(jian)筑(zhu)工(gong)地(di)做(zuo)門衛(wei)。今年是他外出打工(gong)的(de)第(di)27年。一(yi)(yi)間簡(jian)單的(de)板房里(li)只有(you)一(yi)(yi)張鋼絲床和幾(ji)件簡(jian)單的(de)家具、電器,既是值班室也是宿舍。雖(sui)然和做(zuo)快遞員的(de)兒子生(sheng)活(huo)在一(yi)(yi)個城(cheng)市,但老人大多數時間一(yi)(yi)個人生(sheng)活(huo)。
“原來一起(qi)出來的(de)工友,基(ji)本上都回家了(le),”劉德(de)全(quan)說,他(ta)現在每月工資2600元,除了(le)抽煙的(de)開銷,最多(duo)的(de)時候他(ta)一個月能存1800元。“趁還能干得(de)動,給孩子和(he)自己再攢點錢。”
在杭州三墩做小工(gong)的管(guan)阿(a)強今年(nian)64歲,每天工(gong)錢(qian)100多元(yuan)。“工(gong)地里條件很艱苦,雖然有食堂,每頓也就(jiu)是兩個(ge)菜。就(jiu)打(da)打(da)零(ling)工(gong)沒有保險,我們擔心出意外。”管(guan)阿(a)強的女兒管(guan)麗君說。
“現在(zai)這份工作到今(jin)年8月底。”杭州一小(xiao)區保潔(jie)吳小(xiao)妹說,“如果沒有(you)單(dan)位續聘(pin),我就去做(zuo)些(xie)鐘點工。”她表示留(liu)在(zai)城(cheng)市(shi)的目的是(shi)為了幫助女(nv)兒照看(kan)孩子。
工作難找,退休無靠
部分高齡(ling)農民工仍“滯留”城市大多出于(yu)就近照顧子孫、城市收入較高等原因,但隨(sui)著年齡(ling)增長,他(ta)(ta)們也(ye)在“干(gan)與(yu)不(bu)干(gan)”之(zhi)間猶豫。“工作難找”“退休無靠”使他(ta)(ta)們陷入“回與(yu)不(bu)回”的(de)兩(liang)難。
一(yi)方面,工(gong)(gong)(gong)作機會(hui)(hui)減少。“送快(kuai)遞、外賣,手(shou)機不會(hui)(hui)用(yong);做小工(gong)(gong)(gong),一(yi)些新材料都沒見過。”受(shou)訪一(yi)代農民(min)工(gong)(gong)(gong)普遍認為受(shou)自(zi)身(shen)身(shen)體狀況、文化水平所限,未來工(gong)(gong)(gong)作機會(hui)(hui)將會(hui)(hui)更(geng)少。“‘不做了’這句話我每年(nian)都說(shuo)過,總有一(yi)天要干(gan)不動(dong)的。”劉德全(quan)說(shuo)。
與此同時(shi),城市生(sheng)活成本(ben)上升進一(yi)步形成壓力。管阿強說(shuo):“現在出(chu)去買點什么(me)都貴,盼著(zhu)一(yi)年到頭不生(sheng)病(bing)。”
另一方面,回鄉生(sheng)活又缺乏依靠。管麗君說,父母(mu)現在回鄉,靠種田基本無法養活自(zi)己(ji)。“沒精(jing)力也沒技術,種點自(zi)己(ji)吃還可(ke)以。”
“再(zai)攢(zan)點(dian)錢回家”是(shi)部分高齡(ling)農民工普遍的心(xin)聲和無奈:社保(bao)參與(yu)度低(di)、對(dui)下一代家庭養老能力的擔憂讓(rang)高齡(ling)農民工缺乏安全感。吳(wu)小妹說,自己沒有(you)城(cheng)鄉(xiang)居民養老保(bao)險,如果回鄉(xiang)生(sheng)活(huo)基本上要(yao)靠兒(er)女(nv)供(gong)養,生(sheng)病(bing)了也(ye)沒人照(zhao)顧。
同時,返鄉融入(ru)當地社會也(ye)成問題。“我在(zai)外邊呆了20多年(nian),回去確實有點不適(shi)應。”劉德全說(shuo)。
返鄉群體遺留問題待解決
除了堅守城市的(de),近(jin)幾年一些高齡農民工已經選(xuan)擇告(gao)別城市,回到家鄉(xiang),但遺留下(xia)的(de)職業(ye)病與無養老保(bao)險成為亟待解(jie)決(jue)的(de)問題。
今年(nian)已經(jing)56歲的(de)王福(fu)(fu)茍(gou),因常年(nian)做(zuo)搬(ban)運工(gong)(gong)作,7年(nian)前被診斷出嚴重腰間(jian)盤(pan)突出,經(jing)鑒定為(wei)(wei)傷殘等級十(shi)級。打工(gong)(gong)幾十(shi)年(nian)的(de)他因為(wei)(wei)不夠錢住院,回到江西省樟樹市(shi)大橋街道龍灣村的(de)家中休養。2011年(nian),他也(ye)曾嘗試到福(fu)(fu)建漳州一家企業打工(gong)(gong),但因為(wei)(wei)身體不適且(qie)檢查出肝病(bing)、胃病(bing)等問題返回老(lao)家。
“就算一(yi)(yi)身(shen)病,也要養活(huo)家庭(ting)。”如今,王(wang)福茍已經承受(shou)不了(le)任(ren)何重活(huo),只能(neng)在樟樹市一(yi)(yi)家賓館做(zuo)保(bao)安,僅靠每月2000多元的工資維持全家生活(huo)。“我(wo)老婆也有低血(xue)壓,家里還(huan)有孫子和80多歲的母親,一(yi)(yi)家人的開支實在是(shi)太(tai)大了(le)。”
此(ci)外,記者了解(jie)到,大部(bu)分(fen)第一代農民(min)工都沒有(you)給自己辦理(li)養(yang)老保險(xian)的(de)意識,而醫(yi)療保險(xian)也僅是報銷范圍有(you)限(xian)的(de)新型(xing)農村合作(zuo)醫(yi)療(新農合)。
“以前一直都(dou)沒有(you)要買養老(lao)保險(xian)的想法,現(xian)在(zai)有(you)些后悔了。”今年55歲的鄧小華(hua)是江西省宜春市(shi)人。從1993年便開始(shi)外(wai)出打工(gong)的他,2008年回到老(lao)家在(zai)建筑工(gong)地(di)做散工(gong),每月工(gong)資3000多元。“為了全家人的生(sheng)活,我(wo)不(bu)能休息(xi)。”
“每(mei)個月的收入(ru)只(zhi)夠全(quan)家人的溫飽,我們(men)夫妻倆都沒(mei)有(you)(you)買養(yang)老(lao)保險,所以想自己創業試試看(kan)。”鄧小(xiao)華(hua)沒(mei)繳(jiao)社保,自然沒(mei)有(you)(you)養(yang)老(lao)金。近幾個月,正好有(you)(you)朋友邀他(ta)一起在附近的村子做(zuo)養(yang)殖(zhi)業生(sheng)(sheng)意(yi)(yi),“做(zuo)生(sheng)(sheng)意(yi)(yi)收入(ru)應該還不錯(cuo),也(ye)許(xu)可以維持后半生(sheng)(sheng)的生(sheng)(sheng)計。”
“回鄉只是一個開始”
“回鄉只(zhi)是一(yi)個開始。”四川大學(xue)(xue)公(gong)共(gong)管(guan)理學(xue)(xue)院教授王卓認為,當(dang)前農民工(gong)返鄉后(hou)可能(neng)會遇到一(yi)系列的尷尬困境(jing),而造(zao)成這種困境(jing)的主要原(yuan)因在(zai)(zai)于,他(ta)們是屬(shu)于較早出去打工(gong)的一(yi)批農民工(gong),當(dang)年(nian)受(shou)教育程度低(di),缺(que)乏(fa)技能(neng)培(pei)訓(xun),可能(neng)在(zai)(zai)城市常年(nian)從事低(di)端勞(lao)動力密集職業(ye),對自(zi)己(ji)人(ren)生沒有長遠規劃。當(dang)他(ta)們年(nian)老(lao)后(hou),很多人(ren)在(zai)(zai)城市難以立(li)足,不得(de)不選(xuan)擇歸鄉這條路(lu)。
“隨著年齡增長,中老年農民(min)工(gong)退返人群激增,過去農民(min)工(gong)福利不完善所(suo)積累(lei)的心理困(kun)惑、現實困(kun)難、多種因素可能導致的問題,需要全社會特別關注。”四(si)川(chuan)省農科院原副院長劉建軍說。
劉(liu)建軍認為,改革(ge)開(kai)放后較早離(li)鄉(xiang)出(chu)來的一(yi)代(dai)青壯年(nian)農民(min)(min)大(da)軍,當(dang)年(nian)主要(yao)在18歲(sui)(sui)到40多(duo)歲(sui)(sui),如今(jin)多(duo)數(shu)已(yi)是55歲(sui)(sui)到70歲(sui)(sui)左右了。中(zhong)老年(nian)農民(min)(min)工(gong)只身或舉家(jia)投(tou)身國家(jia)經濟建設(she),可謂“犧牲”了一(yi)代(dai)、二代(dai)、甚至三代(dai)人——農村大(da)量留(liu)守老人、留(liu)守婦(fu)女和(he)留(liu)守兒童,不少(shao)家(jia)庭(ting)夫妻(qi)難(nan)聚(ju),孩(hai)子流(liu)離(li)就學(xue)轉學(xue)難(nan),家(jia)鄉(xiang)父老沒法照顧。在當(dang)年(nian)那種低(di)工(gong)資、低(di)保障、難(nan)維權、艱苦甚至惡劣的生(sheng)存生(sheng)活(huo)條件下工(gong)作,為改革(ge)開(kai)放以來的經濟社會建設(she)和(he)騰飛做出(chu)了巨大(da)貢獻,理應得到關(guan)注(zhu)、受到關(guan)懷。
成都市第四人民(min)(min)醫(yi)院心理咨詢師李云歌認為,作為城市“邊(bian)緣人”,中老年農(nong)民(min)(min)工(gong)情感(gan)(gan)長期無寄(ji)托,回(hui)到(dao)家鄉后,如果(guo)得不(bu)到(dao)及時疏導,很容易(yi)引發群體(ti)性事件(jian)或者(zhe)(zhe)造(zao)成一系列社會問題(ti)。“尤其(qi)是很多中老年農(nong)民(min)(min)工(gong)只身一人回(hui)到(dao)家鄉,或者(zhe)(zhe)兒女常年在外打工(gong)無法照料的(de)(de),他們(men)的(de)(de)孤(gu)獨感(gan)(gan)、無助感(gan)(gan)非常強烈(lie),但是卻(que)沒有引起足夠的(de)(de)重視。”李云歌說。
相關保障制度需完善
接受采訪的有關專家(jia)學(xue)者認為,為了(le)讓中老年農民工回(hui)得去、留(liu)得住,政府不(bu)可缺(que)位(wei)。
摸清中老(lao)年農民工(gong)底數(shu)。劉建軍認為,需要(yao)對第一代農民工(gong)數(shu)量、區域分布、分類結構(gou)、養老(lao)歸宿地、生活狀(zhuang)況(kuang)、基本保障(zhang)等(deng)問題給予重視(shi)并部(bu)署專項調(diao)研。
高齡農(nong)民(min)工(gong)(gong)養(yang)(yang)老(lao)(lao)體系待完善。有(you)關(guan)專家建(jian)議,國家應立法或出臺政策統一全國農(nong)民(min)工(gong)(gong)養(yang)(yang)老(lao)(lao)制(zhi)度,加(jia)大力(li)度統籌和(he)規(gui)范解決老(lao)(lao)年農(nong)民(min)工(gong)(gong)社會養(yang)(yang)老(lao)(lao)保險、醫保、福利等基本保障,務求(qiu)全覆蓋,應保盡(jin)保落到實(shi)處。
中(zhong)老年農民(min)工(gong)(gong)文化素(su)質(zhi)偏(pian)低,職業技(ji)能培訓仍需加強(qiang)。四(si)川大學(xue)公共(gong)管理學(xue)院教授王卓認(ren)為,中(zhong)老年農民(min)工(gong)(gong)出去(qu)打工(gong)(gong)早,自身文化素(su)質(zhi)較低,部分勞動者(zhe)年齡偏(pian)大,又缺少(shao)技(ji)術(shu),回到家鄉后,缺乏相應的謀生技(ji)能。
引(yin)導返鄉中老(lao)年農(nong)民工(gong)(gong)參(can)與(yu)鄉村(cun)治理。王卓認為,這批返鄉的(de)(de)中老(lao)年農(nong)民工(gong)(gong)在外打工(gong)(gong)多年,接受了(le)城市生活理念,在思想和(he)見識上相對開放一些(xie)(xie),在鄉村(cun)治理過程中,可以引(yin)導他們積極參(can)與(yu)。例如安排(pai)一些(xie)(xie)公益性崗位(wei),或者進入村(cun)委會等,讓(rang)他們成(cheng)為農(nong)村(cun)進步的(de)(de)“帶頭人”,發揮(hui)余熱促進家鄉發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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